愛兒患罕見病四肢力量漸失 媽媽全職陪伴只望「普通生活」 獲兒子提醒「特別照顧也是歧視」︱Yahoo

愛兒患罕見病四肢力量漸失 媽媽全職陪伴只望「普通生活」 獲兒子提醒「特別照顧也是歧視」︱Yahoo

愛兒患罕見病四肢力量漸失 媽媽全職陪伴只望「普通生活」 獲兒子提醒「特別照顧也是歧視」︱Yahoo愛兒患罕見病四肢力量漸失 媽媽全職陪伴只望「普通生活」 獲兒子提醒「特別照顧也是歧視」︱Yahoo

【Yahoo健康】「那時還不知道是甚麼事,只以為他是比其他孩子(發展)慢一點。」Eva 憶述,當其他小孩子已經跑跑跳跳,斈一卻還是踉踉蹌蹌,「那年他讀小一,上樓梯時,要用手拉著扶手才能上到。」從母嬰健康院到物理治療,從扁平足診斷到肌張力問題,一直找不到一個明確答案。輾轉下向腦科求醫,「醫生做一些簡單測試,幾分鐘已經肯定地說,是『杜興氏』」、「(得知一刻)個天跌咗落嚟。」

世界從此天翻地覆。兒子的肌肉逐步退化,由當初的「行得慢」,到需要坐輪椅,上肢也開始無力。今年 15 歲的斈一不能如其他少年般打球、奔跑,取而代之的,是接受 12 科不同專科診治。但最難受的還是旁人的誤解,甚至因罕見病醫療在香港配套不足,連醫療人員亦曾因不理解而「錯手」增添少年的痛苦。

由個人的誤解到制度的不配合,Eva 和斈一有無數自怨自艾的理由。在身體的限制下,這家人努力地過普通的生活。Eva 自言,「媽媽不是天生堅強的」,當然也有灰心的時候。但反而最有權利去沮喪的兒子,成為了她的「老師」,「他會安慰我,」10 歲時的斈一甚至會說「你不用特別照顧我的,那樣也是一種歧視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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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興氏肌肉營養不良症是一種罕見病,患者會因缺乏抗肌萎縮蛋白,導致肌肉逐漸退化。

杜興氏肌肉營養不良症是一種罕見病,患者會因缺乏抗肌萎縮蛋白,導致肌肉逐漸退化。症狀包括肢體無力、行走困難、容易跌倒,隨年齡惡化會需輪椅代步,心肺等功能亦會受影響。若沒有妥善治理,患者平均壽命只有 20 至 30 歲。

「兩歲還未懂行,一行就跣到。」Eva 形容,斈一自嬰兒時期已經比同齡孩子「軟淋淋」,不太肯郁動,「人家爬爬跳跳,他都沒有興趣,抱著他,也覺得沒那麼『紮實』。」

Eva 帶兒子看過家庭醫生、做過物理治療,但初步診斷只是扁平足或肌肉張力問題。「也試過有人說他懶,『唔願郁』。」她四出求醫,由母嬰健康院、兒童骨科、再到兒科門診,輾轉看了好幾位專科,卻始終找不到一個確實原因。直至一次被轉介去腦科,「說要看腦科,我已心想,不是吧?」

7 歲確診「天跌落嚟」 言者無心成歧視

「醫生做了幾個簡單測試,叫他行、叫他跳,看看肌肉反應……幾分鐘下來,就說有九成機會是『杜興氏』。」那一年斈一 7 歲。Eva 只覺得「天跌落嚟」,腦袋一片空白。

從那天起,他們一家人的生命軌跡徹底改變,Eva 看著兒子的情況慢慢變差,年紀漸大,下肢也漸失力量,到要坐輪椅,到上肢也開始失去力量。「他們一直長大,但一直退步,他們是有意識的,見到自己每天變差。」

身體上的不便以外,對他們一家人來說,更痛苦的是被社會誤解。Eva 說,這些誤解也不完全是歧視,可能更多是一些言者無心的表達。例如斈一還小時,有時會坐弟弟的嬰兒車出門,有些姨姨路過,見到弟弟在走路,哥哥卻坐車,便會說幾句,「為甚麼這麼懶呀?」

「她們不是存心的。」但聽者有意,「我知道他都聽在耳內的。」Eva 說。斈一此時則在一旁笑笑,「沒有,我聽不到她們說甚麼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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斈一不能如其他少年般打球、奔跑,取而代之的,是接受 12 科不同專科診治。

「我們的世界就是不能 flexible」

每天的出門,也充滿了不確定性。例如受訪當天,訪問地點被安排在山上屋邨的一個中心,便已經是一個挑戰。「不是每次都能預約到復康巴士的,像今天,來程預約到,回程便沒有了,要自己找巴士。」雖然現在巴士都有斜板,但有時巴士站的狀況所限,例如有「死車」擋住,或斜板損壞,又或是輪椅位置正被使用,都能他們只能望而卻步。「我們沒有選擇,在我們的世界,就是不能這麼 flexible。」Eva 無奈地說。

被問到對身邊狀況的感想,只有 15 歲的斈一,則像個大人般,以老成的語氣,慢慢地說,「做好斜板也沒用的,如果別人不去幫忙的話」、「設施只是硬件,重要是人的態度。」

「人的態度」卻是很複雜的混合物,當中包括了誤解、歧視以至無知。在香港,即使病人組織爭取多年,「罕見病」仍沒有官方定義,病人家屬一直追求的「罕見病資料庫」,甚至連樓梯聲亦未曾響起過。

醫療人員欠罕見病訓練 不熟病情「好心做壞事」

在這個政策背景下,即使是醫療人員,也會因缺乏訓練和配套而無法善待罕見病病人。Eva 便曾經帶斈一到醫院做石膏固定,由於醫生沒有詳細註明病情與風險,人員當成一般肌肉問題處理,強行將他無力的腿拉直打石膏,「那位叔叔還說『是要這樣做的,信我吧』。」Eva 說,直到現在她還會想到這一幕,也一直反思:為何當時的自己,沒有勇氣站出來阻止?

Eva 也提到,不時遇到醫護人員不認識「杜興氏」,「你去急症室講杜興氏,醫護都未必聽過。」現時斈一正接受 12 科不同的治療,同時服用 5、6 款不同藥物。媽媽也直言,現時在兒科仍可以「一站式」處理,但當兒子 18 歲後,要轉往「成人科」,屆時所有專科便會「打散」,照顧者便要負起統籌的責任,「我本身也不懂,也是去請教其他病人家屬怎樣做。」

「媽媽不是天生堅強的……我也是被逼。」Eva 苦笑著說。本身是職業女性的她,為了兒子,數年前毅然放下事業,成為全職照顧者。而照顧者的重擔,比她所想的還要更大。她提到,自己近來有些心臟問題,但也要思前想後,遷就兒子的時間表後,才能安排檢查,「真的是『得閒死唔得閒病』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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聖公會福利協會安寧服務總監陳慕寧

非政府組織支援計劃或完結

Eva 說,現時兒子的醫療費每月約 2,000 元,「可能你覺得不是很多,但真的是一個負擔。」只能由丈夫一人支撐一家四口,經濟、日常奔波的壓力等,已足以令 Eva 喘不過氣來。即使想找兼職幫補家庭,也因為照顧時間難配合而四處碰壁,「是不是我只能去做洗碗工?」

她提到,本身有依靠一些非政府組織的支援計劃,例如聖公會福利協會的「友晴同路」,便會為患上不可逆轉疾病的兒童,提供陪診、探訪、生活支援等服務。聖公會福利協會安寧服務總監陳慕寧解釋,計劃也包含家屬支援,會有社工、專職醫療人員等參與,「同事會去審視有甚麼需要,例如陪他們去求醫……有時看醫生也不容易,要聽明白醫生說的話。」

但計劃的資助期即將完結,也未知道是否能延續下去,Eva 便苦笑說,這對她而言也是一個打擊,「(照顧者)最需要的支援,其實是這些支持……當有義工幫忙時,至少我可以有一小時,吃個飯,整一整理自己。」

兒子反成為自己「老師」

兒子的病況只會一直變差,社區理解不足、機制追不上病情變化,連僅有的一些支援也去向未明。Eva 說,在身心俱疲的時候,反而是兒子照顧她的心情,「有一次我哭到停不下來,他反而安慰我」、「他也試過對我說,『你不用特別照顧我,特殊的對待,也是歧視。你當我普通人就可以了。』那時他才 10 歲。」

「以前我以為他還小,很多事情不明白,但後來我覺得不是。他是明白的。」

斈一笑言,自己喜歡打遊戲機,畫畫,因為即使下肢不良,這些活動也能做到。他也說,自己對數學、會計有興趣,希望成年後可以工作、賺錢,「生存到就好了。」說這些話的時候,他既不是正能量滿滿的慷慨陳詞,但亦不是灰心地「認命」。就如他自己所說,不用特殊的對待,就像普通人一樣,想要普通地生活。

他也說,自己平常不會隨便哭,「因為不想被這個病影響到……就只有在抽血時,就會憤怒,為甚麼又要抽血,就會哭。」

雖然如 Eva 所說,「堅強是被逼的」,但生活還是要一天一天地過。兩母子沒有自怨自艾,由向有誤解的路人解說,到接受訪問,嘗試最新的藥物和治療,以至成立病人組織,聯絡其他同病之人……雖然身體上有限制,但在規限下,他們還是盡力找尋其他可能性。

「他真的是我的老師。」Eva 看著兒子的眼神,慈愛又驕傲。她說,在有限制的人身上,有時反而能學到生命的道理,「我也發現,在特殊學校很多學生都是這樣的,與病同行,並存,就是這樣。」好一些在逆境生存的人,他們看待世界的眼光,反而要來得更正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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